那天夜里,她几乎是逃出耿家花灯铺子的,她替耿念儿最后接受了一次家人的爱意和关心,却不可以替她回应,也不敢替她原谅。他们固然可怜,权衡利弊之下,他们的选择甚至可以说也有情可原,但李若兰想到耿念儿死前,朝她看过来时凄凉又绝望的眼神,还是替她感到意难平。
她凭什么替耿念儿承领善意,又凭什么替她原谅和宽慰他们呢?李若兰是李若兰,耿念儿是耿念儿,她的感激和动容,弥补不了亡者的伤痛。
壶镇到中城的山路有很多条,李若兰骑走了无涯门弟子的马,她没有走大路,避免在途中与青衣帮的人碰上,其实她留在壶镇也并无不可,但大战在即,她总是不放心杨奕和聂紫阳,眼下邪教在作何谋划他们都不知道,众盟里的人也不是善类,前狼后虎的局面她实在放心不下。
以桑元义和杨奕现在的关系,一旦寒月教被击溃,他腾出手来定要先解决杨奕。而且届时桑元义是为北方武林除害的英雄,定然是一呼百应,就算杨奕说出林园惨案的事实,也不会有人信他,甚至可能将杨奕诬为寒月教一党,认为他的举动是想瓦解北方众盟。
要变被动为主动,只有一个办法:让杨奕成为对抗寒月教最关键的人物。只有这样,才会有人听他说话。
李若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,她从心底是不愿意与人争这些虚名的,却总在此间大费唇舌。人活于世,难以避免地要在别人的口舌中生存。英雄练就一身可予夺生杀的功夫,建立护佑一方的伟业也许需要很多年,但要长出一副指摘他人的唇齿,却是毫不费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