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 从女娲的语言,词语红移的曹雪芹运动,到墨写的黄河
李 “T.T的月亮”是你的第一个诗学名词。让我们回到那个“第一次命名”的月夜。
好像是早已安排好的,由我一岁的女儿T.T来给我再现女娲的语言。1986年初夏的一个晚上,我抱她到阳台上去玩,并非在等待什么奇迹的发生。她已经开始学语。她的小手指着夜空最圆最亮的一点。那是什么?月亮。她便欢呼地叫着:月亮!月亮!在她的叫声里,抛在我天空的那么多月亮,张若虚的,张九龄的,李白的,苏轼的,一齐坠落。天空只留给我的女儿升起她的第一轮明月。这是她的月亮。她给自己的月亮命名。从一岁到两岁,她天天都在给她的新世界命名。她的生命——世界——语言一同在生长。她把语言不堪重负的历史和文化的陈旧意义,全部丢弃在她童年世界的外面。
这是一场语言仪式,“白发的年岁这么近地俯看着自己的第二个童年。苍老的人类回顾着创世纪”。张颐武说,这是“关于第一次命名的寓言”。而你找回的女娲的语言,也就是“给名词第一次命名”,“给动词第一推动”,“还形容词第一形容”?
任 我们谁又能够重闻女娲的语言?远古的,我也只能够重读老子语言和老子语言学。在汉语智慧最早的思想家中,老子第一个为我们展开了他第一次命名的世界。“无,名天地之始;有,名万物之母。”老子的言说和书写开始了。老子命名的第一个名词,原来是女性母体的原始明喻,母,而且由母也同时袒露了无尽生殖的第二个、第三个名词,牝与门。老子的语言是生命第一经验和人体直观的象的语言。老子“名可名,非常‘名’”的名,命名一切也被一切命名的、在一切命名之后也不能最后自我命名的无名的“名”,是语言无限的命名运动,也就是语言穷尽人、穷尽天、穷尽时间和历史的全部可能性。